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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4章:皇帝赐婚?

傍晚,王府主宅小厅堂灯火通明。一个容颜秀美、雍容华贵的美妇在门口翘首以待。</p>

这名美妇大约三旬出头,五官清丽、线条柔美,可是她却拥有一双又黑又亮的剑眉,较大多数女子,多了几分英气。</p>

这便是杨集今世母亲、太妃独孤敏。</p>

别看独孤敏体态婀娜、娇滴滴的,可她是将门之女,天性就有一股彪悍的味道,又生活在武风极盛的关中,自小就学习家传战技,武艺不错的男人都未必是她对手。</p>

当她远远见到儿子踏雪而来,脸上泛起一丝笑意。</p>

“娘!”杨集上前行礼,同样长着一双剑眉的母子,站到一块儿,恍若姐弟一般。</p>

“来啦。”独孤敏板着脸,微微眯起眼睛,仿佛一只狡黠的狐狸,忽然说声:“跪吧。”</p>

杨集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,很干脆的撩起袍子跪了。</p>

“我让你跪下吃饭,你跪门口作甚?”独孤敏张着一双大眼睛,有些奇怪地看着他。</p>

“阿娘让我吃饭?”杨集嘴巴张得大大的,能一口塞下两颗鸡蛋。</p>

独孤敏“噗哧”一笑:“吃饭当然要跪坐啦,你要是站着吃,我没意见。”</p>

“你赢了!”摊上这样一个老娘,杨集能咋办?</p>

独孤敏得意洋洋的说道:“怪你膝盖软。”</p>

“得了吧,我的娘!”杨集无可奈何的趁机起身:“我不是膝盖软,而是懒得麻烦;要是你把阿耶的灵牌搬出来,我跪得更久。”</p>

独孤敏说道:“你也可以把我阿耶的灵牌搬来啊。”</p>

“大舅不让。”言下之意,杨集真想搬过。</p>

“那是你的事儿。”</p>

母子二人争执着入座不久,门口走进了一群肉山也似的婢女,个个粗如浴桶、肥肉颤颤。</p>

这便独孤皇后四年前送给杨集的“美婢”了,她以为只有十二岁的杨集不知美丑,还说着花团锦簇、让人感动的话。</p>

要不是杨坚拼命忍笑,杨集差点信了她的鬼话。</p>

王府当然也有正宗美婢,而且还不少,但是独孤敏当初见到这伙小胖妞的时候,便哗啦一声,把小美婢全收走。</p>

杨集这些年得以心无杂念勤学苦练,这帮肉山也似的“美婢”至少有一半功劳。</p>

随着这些“美婢”忙碌摆放,杨集才知道今晚吃火锅。</p>

火锅在大隋叫“古董羹”,上可追溯至东汉,因食物投入沸水时发出的“咕咚”声而得名,随着火锅推广,烹调技术进一步发展,各式配套烹器、餐具也变得丰富多样了起来。</p>

桌案中间那个锯圆的大洞就有一口下方上圆的质地古朴青铜锅,下方烧得正旺的木炭泛着淡淡清香。上面的圆形铜锅内有条盘成龙形的老虎脊梁骨,露出水面那一截还套一个大鱼头,随着氤氲热气升腾,‘龙嘴’仿佛吞云吐雾一般。</p>

桌案上很快就摆满盛放酱汁、蒜泥、芥茉、胡椒、芜荽、韮黄、葱姜的小玉碟,还有鹿舌、驼蜂、羊肉、虎肉、食铁兽掌、蘑菇、冬笋、芜荽等食物,碟碟食物码成花瓣之状。</p>

权贵之家吃火锅,一般是由婢女烫好菜,再送到主人的碗里。可他们母子都是特别能吃的肉食动物,根本没有耐心去等,不等菜上齐,就不约而同的把面前那盘老虎肉一股脑倒进锅里,然后拿起象牙箸就开动。</p>

两人都是左撇子,速度也相差无几。</p>

吃到差不多的时候,杨集忍不住问道:“娘,拒婚了吗?”</p>

“当然拒了。”独孤敏知道儿子今天到家,便让内府管事苏芸娘把提亲之事告诉公孙桓,让他向儿子传达,是以明白儿子问什么:“有此用心不纯的长辈,哪怕那个女子是天下最好的女子,也休想进咱家大门。”</p>

“有道理。”杨集想到高颎都费尽心思送女儿,有些飘飘然的说道:“连高颎都主动结亲,看来我这个卫王还是相当出色的嘛!”</p>

独孤敏鄙夷道:“高颎中意的是你阿耶的旧部;若非这个,你送上门去,他都懒得理你。”</p>

此言一出,杨集恍然大悟。</p>

大隋王朝的用人制度是九品中正制和察举制,两者都有一个举荐人,谁来举荐你当官,此人就是你的大恩人,对于被举荐者来说,举荐人是类似君主、父母、师长的威权存在,两者之间有着十分明显的主从关系。</p>

各个派系为了自身利益,都会默契的维护这套主流共识,为了稳定自身派系着想,甚至还会排斥其他派的“叛徒”,所以除了极个别怀有雄才的“叛徒”越“叛”越高,九成以上的“叛徒”都被冠上“品行不端”、“道德不好”等罪,黯然退出官场。</p>

正是基于这个现状,所以杨爽提拔起来的人带有浓重的‘卫王系’色彩,只要他不绝后,这些人都被划为卫王系,他们只要到了大兴城,不管是为了自身前途还是念旧,都要来卫王府拜祭杨爽。一旦杨集步入仕途,那些年年都来拜祭杨爽的死忠分子,就算没有弃职来投,也会把杨集当成领头羊。</p>

高颎看中的,显然就是以杨集为首的“卫王系”,甚至连独孤敏的娘家也在他的算计之中。</p>

独孤敏的父亲独孤屯,本来是在齐国为将的陇西李阀子弟,后来兵败被擒,受编为独孤信部下和家臣,跟高颎父亲高宾一起赐姓独孤。</p>

独孤信被宇文护逼死以后,惨遭打压的独孤一族人人自危,高宾等家臣恢复本姓以自保,而独孤屯不仅没有恢复本姓,还与杨坚一起努力营救、保护独孤信血脉。杨坚代周立隋以后,卷土重来的独孤氏感念独孤屯之恩,正式将独孤屯纳入本宗。</p>

独孤屯虽已作古,但是他的长子独孤楷是益州总管、次子独孤盛是车骑将军,全是举足轻重的人物。</p>

而舅舅跟外甥,自古以来都是同气连枝、荣辱与共的关系;要是杨集成为高颎女婿,并坚定站到杨勇那边,独孤氏兄弟就算百般不愿,也被别人划到杨勇那一边。</p>

独孤敏见到儿子若有所悟,挥手让厅中婢女退下,鬼鬼祟祟的低声说道:“当了二十年储君的废太子权倾朝野,对于他们来说,你和你舅父其实可有可无;但是只要你们中立,对于势单力孤的新太子就是巨大的打击,我认为这便是高颎要与我们家结亲的真正目的。”</p>

杨集点了点头:“高颎他们以强大的势力在正面上对太子步步紧逼;背后又以姻亲、利诱等方式拉拢中立势力;这是一正一奇的两场战斗,相较于‘奇’,‘正’的战事无疑更加让人瞩目,因为无论是高颎,还是贺若弼、宇文弼、元岩等人,个个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,如今他们联起手来,必然促使许多摇摆不定的人站到他们那一边。”</p>

“话是如此,但那又有何用?”独孤敏叹息一声:如果高颎他们在‘废长立次’之前这般反击,圣人或许会妥协;如今新太子都立了两年,大事已定,谁跟他们闹,谁倒霉。你只管瞧好了。”</p>

“厉害啊,我的娘。”杨集大为惊叹,要不是他认定杨广会笑到最后,恐怕也会在如火如荼的大势之下失去主张。</p>

独孤敏最是经不得夸,听儿子这么一说,马上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:“那是当然。”</p>

熟悉老娘德性的杨集识趣的问道:“请问女诸葛,小子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?”</p>

“去端正你那三个金头兄弟的态度,他们没有像我这么厉害的军师,很有可能受到高颎、贺若弼、宇文弼、元岩等人左右,从而误判形势,做出神仙难救的蠢事。你把金头兄弟立场端正以后,太子感激你、念你的功;太子登基以后,你的好处少不了,你的金头兄弟也会感激你。关键是如果少掉一颗金头,以后盯着你的人就会多出几百万,所以救人就是救己,可谓是一举三得。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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