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极殿中。

皇帝苏遮天从堆积如山的文书之中抬起头，淡淡一笑道：“老五，你这一次回京述职比起我想象中的还早了几日。”

站在下首的青年面貌阴柔，有三分和皇帝相像，透着儒雅和沉稳的气质。

他正是当今乾阳五皇子，孝王苏宽。

他小心将茶碗递给皇帝，这才开口道：“儿臣常年在外，不能给父皇尽孝，本已经是心怀愧疚。想那述职之日将近，索性便提前几日来，一来多陪陪母妃，二来，也是想多陪伴父皇，以弥补孝道。此事，确实是儿臣擅作主张，回去之后自当罚俸三月。”

皇帝得眉头一舒，起身走动，任由他搀扶着自己的手，一边点头道：“你有此心，那自然是好事，罚俸就免啦。你督管川中九州漕运、器械，这九州转运使关乎我乾阳根本，乃是重中之重，你一向办事稳妥，所以我也不多提点你，但凡是兼听则明，不可独断，这些你一定要注意。”

苏宽恭谨得点头，道：“是。父皇，儿臣以为，我川中一向以儒法治天下，所以才赢得这川中诸多人心。儿臣也一直以儒门的仁孝二字约束自己，这是国本，不能轻动。”

皇帝不以为忤，点头道：“仁孝二字确实很有深意，身为君王如何去权衡二者，这是朕一辈子都在琢磨的事情。”

苏宽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喜色，面露为难之色，道：“但，儿臣匆匆进京却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，这里也想跟父皇说道说道。”

“哦？”皇帝脸上的微笑也收敛了，双眼宛若昏沉莫测的幽渊，淡淡道：“说来听听。”

苏宽组织了一下语言笑道：“我今日入城，发现京城治安好了不少，也不不知新任乾阳令究竟是何方大贤，段段时日就将这京城治理的井井有条，人们都说我擅长治政，可是儿臣却觉得自己无法和此人相比，因为我确实没有办法在短短时间内改善京城的治安。”

皇帝眯起了眼睛，淡淡笑道：“按照你的说法，我应该大赏这位乾阳令才对了。”

苏宽点点头，认真道：“确实该赏。我听说这位乾阳令行事雷厉风行，有两位王爷世子闹市起了争执，造成了不小的麻烦，这位乾阳令当众怒鞭世子，还将他们的上百家丁栓于马后，拖行大半个京城回到衙门。”

皇帝漠然不语，眼神沉沉。

苏宽接着道：“儿臣也非常叹服这位乾阳令的手段，只是让儿臣有些不解的是，如今士林却都在议论，说这是法家的暴行，春秋的商国用法而亡，前车之鉴不远，不能使之成为常例，所以儿臣也有些疑惑，这位尊崇法家的乾阳令难道真的错了？”

他迷惑的表情惟妙惟肖，仿佛是儿子遇到了不解的问题在向父亲求教。

皇帝插着手似笑非笑道：“你知道这位乾阳令是谁么？”

苏宽俯首下拜道：“儿臣不知，这几日心中挂念父皇和母妃，都在路上疾驰，实在是无暇关注朝中变动，只是听说这乾阳令乃是三天之前才任命的。”

皇帝淡淡道：“如今得乾阳令正是你的大哥。”

苏宽惊讶而恐慌道：“竟然是大哥么？儿臣不知其中缘由，擅自非议大哥的做法实在是有违兄弟之道，儿臣有罪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