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孤儿院出身的孩子们大部分都很容易接受命运的——或者说，麻木。即使布兰达，好像年幼时也不懂别的，只凭着本能的生存欲/望去讨好养父母或孤儿院管理人员。

在她和孩子们的心里，或许知道自己不算幸福，但能好好活下去就够了。他们不奢求什么，自然也就不会为此失望或愤怒。

那么是什么时候有了目标，不想再麻木下去呢？好像是第二次被养父母丢给孤儿院时——那对短暂的养父母教会她掌握力量的重要性——遇到霸凌，每天被逼着替大孩子擦鞋，做诱饵把好心人引到陷阱里，被强迫不睡觉，被吐口水在汤里……

虽然促成了她的觉醒，但那时真的愤怒，而且怒了好几年，变成小学和孤儿院里的一霸。

可无力的是，始作俑者还没等她有能力反击，已经被收养走了。

布兰达忘掉当下，让自己沉浸在过去。她在镜子前酝酿了很久，表情里始终交织着焦躁、桀骜和硬生生的忍耐，连眼泪都不知不觉流出来，心中压抑着想要破坏一切的欲/望。

里奥就是这时出现的。

“你怎么了？出什么事了吗？不要吓我，不要哭啊baby！baby baby baby……”

布兰达忍住想用力的手，被里奥紧抱起来安慰。他一迭声地呼唤，总算让布兰达的理智回到身体里。

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后，里奥终于笑了起来。他把她抱到沙发上坐着，像对待小女孩一样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：“你吓到我了。想到不好的事吗？是不是太激烈了？需要听听我的经验吗？”

布兰达的身体里还残存着一股愤懑，空虚又无力。若用行业内的说法，她还没出戏。

“我需要你教我，但是晚一点吧。我……现在想安静一下。”郁气在心中盘旋，即使面对里奥这张脸也没法让她高兴起来。

里奥小心翼翼地摸摸她的脸，没有再说什么，只是静静地抱着她。

××

他们开始看《严酷体验》的舞台剧。

电视屏幕不算大。两人肩并肩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，讨论着每个角色的表现。里奥完全可以做她的老师，他是童星出身，从小到大上过无数表演课程，有丰富的表演经验，演技又被业内大佬甚至奥斯卡奖项所认可……

“所以你会怎么调整情绪，表演愤怒的呢？”布兰达把录像按暂停，开始接受他的私人指导。

他的演技属于方法派，是把自我感受代入到角色中去，从心理上欺骗自己替换成角色。这正好跟她的表演老师想要让她达到的目标相符合了。

布兰达渐渐忽略了心底的情绪，陷入他激情四射的讲解和示范当中，仿佛是生活给予的bonus，耿耿于怀的那点不公，被补偿了一个他回来——

他对着虚拟的摄像机做表情，即使吼叫也很真实，双手挥舞着，头发顺着力道甩在眼前，像个脆弱的疯子；他看向布兰达时眼眶泛红，可怜又无助，仿佛在告诉她，愤怒是无用的。

无论是怎样的表情，就算咧着嘴哭嚎，也完全没有减弱他的魅力。

“你看，只要你心里有情绪，自然能很简单地表演出来。你给我开门时的表现就很完美。重点是跟角色相契合，对角色有深入了解……”他跳到布兰达身边捧起她的脸，戏精地改变剧情：

“假如我是戏里的约翰，被女主角阿比盖尔诱惑，我逃不开爱情，内心纠结着想亲吻你。你会怎么表演？my darling？”

正经了不过半小时，又开始调情。

布兰达正处于被他的表演震慑的阶段。这一刻，她忘了愤懑，忽然想用另一种方式发泄出来。

她正襟危坐在沙发上，模仿着戏里的阿比盖尔，表情清纯：“不是说今天拿到检查报告吗？”

“……”里奥一秒出戏，尴尬地起身掏兜，“你还真的要看啊？我说过我真的很健康的。”

布兰达严肃地打开报告看了一眼，然后缓缓抬头看向他。

里奥蹭到她身边坐下，看着她的表情，慢慢摸向她的纽扣……